來源：三聯(lián)生活周刊

　　2025年1月7日9點05分，西藏日喀則市定日縣發(fā)生6.8級地震，震源深度10公里，這是該縣有歷史記錄以來最大的地震。據(jù)定日縣“1·07”地震抗震救災工作情況新聞發(fā)布會數(shù)據(jù)，截至1月8日12時，地震已造成126人遇難、188人受傷。截至01月09日08時，共記錄到余震1095次。

　　記者|陳銀霞

　　實習記者|楊純希

　　編輯|王珊

　　搖晃

　　1月7日早上8點多，藏族女孩丹拉就醒了。17歲的她和父母、外婆一家四口居住在西藏日喀則市定日縣措果鄉(xiāng)吉翁村。冬天天氣嚴寒，9月份過了就開始下雪，北側(cè)的朋曲河已經(jīng)結冰。村里的老人和小孩通常要到9點至10點起床，只有需要喂牛羊的中年人需要早起。

　　丹拉是被一兩次輕微的搖晃震醒的，這是一次很小的地震，在3級左右。在她的印象里，12月17日寒假以來，這樣的小地震她已經(jīng)歷過5次，她沒放在心上，起來打掃了屋子。9點左右，她走到外婆臥室，準備叫她起床。當時，太陽剛剛從天邊冒出頭，照耀著這個朋曲河南岸的村莊；南邊，高聳的珠穆朗瑪峰熠熠生光。

　　三級及以上余震分布，紅色震中代表過去24小時內(nèi)發(fā)生的地震

　　就在此時，地面又開始搖動。這一次的晃動與前面幾次都不同，“左右搖晃得很強烈，站不穩(wěn)”，桌上的餐具連同桌子一起倒下，摔出脆響，泥房子也簌簌往下掉土。她的手機的地震預警同時響起來，倒數(shù)著5、4、3、2、1，緊接著鈴聲大作。丹拉扭頭沖出門外，一口氣跑到院子中間。眼前，丹拉家和鄰居家的房子慢慢倒塌，村后不遠處的小山也開始坍塌，滾滾灰塵彌漫，耳邊是“嗚嗚嗚”的聲音，伴隨著如大石頭砸下的坍塌聲。

　　正在院里喂牛羊的丹拉父母看到這一幕，父親呆在原地，母親則不顧一切地要往正在坍塌的屋里沖去。80多歲的外婆還在屋里，她肺結核一年多，臥病在床，來不及逃跑。丹拉用力抓住母親的手，勸她不要去，不要去?！扒竽?，不要拉著我。”母親甩開她的手，在震后大概30秒后，踩著滿地堆積的土塊、木條廢墟，爬上了二樓。那時，外婆隔壁的兩間房已經(jīng)完全坍塌，只有她的屋子挺立著，留下一米多高的縫隙。

　　丹拉眼看著母親從縫隙里鉆進去，大聲呼喊著“媽媽出來”，她害怕媽媽埋在里面。一兩分鐘后，媽媽的身影重新出現(xiàn)，丹拉提著的心松了一口氣。母親雙手抓著外婆的肩膀，將她拖到縫隙口，再轉(zhuǎn)身將她放在背上，沿著一段階梯將她背下來。母親的神情一如往常，鎮(zhèn)定，似乎沒什么表情，只有外婆哭出了聲，因為虛弱，哭聲也是輕微的。

　　外婆只穿了一條秋褲和一件外套，鞋子也沒有。丹拉說，村里很多小孩從被窩里被家長拽出來時，甚至來不及穿衣服，光著身子。當天氣溫最高1度，最低零下18度。此時，緊鄰定日縣的拉孜縣貢康村，只穿著短袖和內(nèi)褲的19歲少年扎西已經(jīng)跑到空地上，直打冷戰(zhàn)，手指和耳朵凍得通紅。

　　扎西是在睡夢中被劇烈的搖動驚醒的。他形容那感覺就像“坐著車子上下坡”，桌上的保溫瓶掉下來，砸成碎片。睜開眼，只見屋頂?shù)牡鯚艋蝸砘稳ィ策叺膲Ρ谝呀?jīng)張開一條四五厘米寬、巴掌長的裂縫，耳邊充斥著“吱吱吱吱”的聲音，一直不停?！巴甑傲恕！痹鳑_到窗口，光著腳打算翻出窗外。窗戶卡住打不開，他轉(zhuǎn)頭沖向門口，順著2樓樓梯一路狂奔，像喝醉一樣搖搖晃晃跑出屋外，直到空曠地帶。鄰居們也紛紛跑了出來，但不見他的家人。

　　此時，他才看到，母親正站在二樓陽臺，沖著房內(nèi)呼喊“孩子，我的孩子?！甭曇趔@恐、嘶啞、帶著哭腔?！翱煜聛?，快下來！”扎西喊著母親。但她好像嚇傻了，愣在原地，嘴里一直念叨著“快去抱孩子?！鄙┳尤ツ?2月剛剛生下孩子，正陪孩子睡在有爐子的房間。趁著地震稍稍停歇的功夫，扎西返回樓上，嫂子正在穿衣服。孩子睡在搖籃上，還沒醒，臉上的表情恬淡。他一把抱起孩子跑出門，回頭看，在外喂牛羊的爸爸從院子后門跑進來，怕孩子冷，往熱水袋里灌熱水。媽媽和嫂子也緊跟著出來。

　　他們在荒地里站了半個多小時，震動才漸漸平穩(wěn)，扎西的父母去家里拿來羊墊子和酥油茶。1小時后，因為太冷，他們返回到二樓陽臺，二三級的余震不斷，窗戶時常傳來震動聲，“有點聲響就害怕”。一直到太陽落山，他們才返回屋內(nèi)點燃牛糞烤火。這時，村里的書記帶著警察一家一戶詢問，排查房屋破損情況，并讓他們不要待在屋內(nèi)。他們拿出過節(jié)時用的能容納四五十人的大帳篷，幾家親戚一起住在帳篷內(nèi)。丹拉回憶，地震發(fā)生3-4小時后，救援人員趕到位于震中的吉翁村，展開營救和搭建帳篷，丹拉聽說，那一天他們在村里救了5個人。

　　央視網(wǎng)消息顯示，此次地震震中位于定日縣措果鄉(xiāng)，震中20公里范圍內(nèi)涉及措果鄉(xiāng)、長所鄉(xiāng)、曲洛鄉(xiāng)3個鄉(xiāng)，27個村，人口約6900人。截至2025年1月8日12時，地震已造成126人遇難、188人受傷，目前已轉(zhuǎn)移受災群眾4.65萬人。

　　坍塌

　　根據(jù)中國西藏網(wǎng)消息，截至2025年1月7日19時，西藏日喀則市定日縣“1·07”地震已造成3609戶房屋倒塌。西藏森林消防總隊教育宣傳處助理鄭龍告訴本刊，西藏森林消防總隊在地震發(fā)生后9時20分從不同地方派出三支隊伍，總計出動了600人。最早一支隊伍中午12點40分到達，三支隊伍陸續(xù)在1點半之前都抵達現(xiàn)場。他提到，村里大多數(shù)都是土房子，基本都塌了，此次遇難者幾乎都是被倒塌的房屋砸壓或掩埋窒息而亡。

　　中國地震局地球物理研究所研究員高孟潭告訴本刊，6.8級的地震屬于“中強度”地震。西藏地廣人稀，此次導致如此嚴重的房屋坍塌和126人的死亡，有其獨特的地理位置因素。

　　西藏日喀則市定日縣及周邊地震受災前（2025年1月4日）后2025年1月7日光學衛(wèi)星圖像

　　高孟潭說，此次地震發(fā)生在喜馬拉雅山北麓，南部的印度板塊擠壓北部的歐亞板塊，形成高聳的珠穆朗瑪峰，及兩側(cè)低洼的斷層。斷層處因為地勢低洼，形成朋曲河和丁木措湖。河流兩岸的沖積平原，是西藏少數(shù)適合人類居住的地區(qū)之一，兩岸分布著多個村落，人口相對稠密。此次受災嚴重的曲洛鄉(xiāng)、措果鄉(xiāng)、長所鄉(xiāng)恰好位于這五六十公里長的斷裂帶上。高孟潭指出，此次6.8級的地震，震中地震烈度可能為9度。地震烈度指地表建筑物的損壞程度，分為12級，9度意味著多數(shù)建筑質(zhì)量較差的房屋均會倒塌。高孟潭說，由于震中位于河流沖積平原地帶，土質(zhì)松軟，這種地形和地質(zhì)增強了地震的破壞作用。

　　喜馬拉雅地震帶是地震頻發(fā)地帶。高孟潭介紹，這是除太平洋地震帶之外全球最活躍的地震帶，曾經(jīng)導致中國有記載以來最大地震——西藏墨脫8.6級大地震，藏文檔案中記載遇難人數(shù)3000余人?！斑@次地震是定日縣有歷史記錄以來最大的地震?！蔽鞑氐卣鹁诸A測預報室副室長索朗多吉在接受解放日報采訪時表示，1950年后，此次地震震中50公里范圍內(nèi)共發(fā)生5.0級以上地震8次。此前最高震級地震是1998年的6.2級地震，最近一次5.0級以上地震是2020年發(fā)生的5.9級地震。

　　陜西省建筑科學院正高級工程師張風亮當晚從日喀則市住建局局長處得知，雖然震中在定日縣，但拉孜縣的震害程度，即房屋倒塌程度更嚴重。2015年4月尼泊爾發(fā)生8.1級地震，西藏日喀則市受災嚴重，張風亮曾到日喀則參與災后救援工作，也曾在去年甘肅積石山地震后趕赴現(xiàn)場，進行房屋的評估工作。他告訴本刊，此次9度的地震烈度，本身超過了定日縣房屋建筑設防等級，即抗震設防烈度7.5度。而此次受災嚴重地點位于鄉(xiāng)村，房屋許多為未進行抗震設防的建筑，因而受損更為嚴重。

　　2015年4月尼泊爾地震發(fā)生后，張風亮于7月到達位于喜馬拉雅山南麓的日喀則吉隆縣和聶拉木縣進行房屋震后安全評估。他發(fā)現(xiàn)，農(nóng)村地區(qū)目之所及多為未經(jīng)正規(guī)設計的石頭房子。張風亮說，兩個縣城位于喜馬拉雅山南麓，為高原多山地區(qū)，交通不便，村民們就地取材，房屋幾乎都是石頭制作的1-3層碉房。條件好的使用平整的塊石、條石，條件差的使用碎石，不少房屋甚至是“干砌”，即不需要任何砂漿，只是將一塊塊石頭堆疊起來。尼泊爾地震后，張風亮看到，縣城經(jīng)過抗震設防的房屋均出現(xiàn)不同程度的裂痕，而農(nóng)村地區(qū)，目之所及的石頭房子全部坍塌，無法使用。

　　另外，張風亮觀察到，當?shù)氐纳皾{顏色為土黃色，含泥量高，砂漿經(jīng)過有效清洗一般呈青色。含泥量高會致使砂漿強度偏低，砌體承載力低。此外，碉房通常底層是大開間，用于堆放雜物或畜養(yǎng)牲畜，樓上才會格成多個房間，整體抗側(cè)剛度小，形成水平向的薄弱層，地震發(fā)生時容易坍塌。

　　工藝水平和建筑材料的問題，在此次受災的喜馬拉雅山北麓的定日縣等地的土房中也有體現(xiàn)。多位震中的村民告訴本刊，自己村莊里多為紅泥房或白泥房。措果鄉(xiāng)噶果村村民羅布桑布說，泥房一般為2層土木結構，一樓畜養(yǎng)牛羊，放置雜草和農(nóng)具，二層居住。房子是村民們自蓋，去地里挖土，出于保暖的需求，會打成20x20x60cm的土磚，大小是普通紅磚的三倍；有的則不做磚，直接使用兩塊木板，在中間灌上泥漿夯成墻，屋架和樓板則使用木頭，地基為石頭。

　　2025年1月7日，西藏森林消防總隊的救援人員正在災區(qū)展開搜救。（圖|視覺中國）

　　張風亮說，土房的主要材料泥土，干硬后是脆性材料，抗剪和抗彎承載力較低，不像混凝土房屋中使用能夠彎曲的鋼筋，有一定強度；再加上當?shù)啬嗤梁扛撸覟榉謱雍粚?，導致墻體夯實質(zhì)量低，整體性較差；而且，木質(zhì)樓（屋）面板、木屋架和土墻連接處缺乏有效連接，地震發(fā)生時為受力薄弱點，變形不能協(xié)調(diào)，容易發(fā)生移位；縱墻交接處缺少合理的拉結措施，致使房屋整體性較差，無法形成有效的結構支撐，地震時易發(fā)生歪閃、倒塌。

　　“這種土木結構房屋，坍塌時形成廢墟式坍塌，人很可能當場被砸或者窒息而亡?！?/font>西藏森林消防總隊教育宣傳處助理鄭龍在救援時發(fā)現(xiàn)，因為泥房脆性很大，坍塌后房屋幾乎全部碎成小土塊，不像內(nèi)地磚混結構房屋，會形成三角形的狹小生存空間，等待72小時的黃金救援時間，“就像搭積木，碎成一塊塊的土塊。這次被救的很多是被砸中部分位置，或者身上壓的重物較少，才有生還可能?！?font cms-style="font-L strong-Bold">鄭龍團隊原本還帶上了生命探測儀、頂擋設備等現(xiàn)代化救援儀器，但發(fā)現(xiàn)救援主要靠雙手將土塊搬開，不需要破拆。

　　生計

　　地震發(fā)生時，與丹拉同屬于措果鄉(xiāng)吉翁村的央宗和丈夫一起跑到院子里，他們眼看著住了十幾年的房子倒在眼前，“當時我想著說，我要活下去，還沒考慮得上房子。”央宗家的房子是2007年蓋的二層土房，一樓放牦牛、草料、青稞和雜物，二樓居住。

　　吉翁村是措果鄉(xiāng)的大村，有約400戶人家，其他村莊通常只有幾十戶，村子的房子幾乎都沿河而建。村民們多是藏族的農(nóng)牧民，依靠種地、畜牧和務工維持生活，而種植和畜牧只能維持基本生活。村里少的有2畝地，多的10畝，種植青稞、土豆、蘿卜、油菜、豌豆，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的高原，產(chǎn)量很低。隔壁吉定村27歲的村民嘉措多吉說，一畝地種植土豆，好的時候有十幾袋，差的只有幾麻袋。

　　更多時候生計是依靠畜牧，嘉措多吉家養(yǎng)了接近200只羊，十幾頭牦牛，兩只馬，這在村里算多的。救援人員鄭龍看到，鄉(xiāng)里條件并不富裕，多數(shù)村民家一般只有幾只牦牛、十幾二十只羊。這次，嘉措多吉家的50只羊，1只馬和2牛被砸死。鄭龍印象深刻的是一位老人，他找過來說自家屋頂坍塌，三頭牦牛壓房里，眼神和表情里透著著急，怕拿不出來，手足無措。“一頭牦牛5年才能出欄”，死亡一頭就算很大的損失。他們搬開磚塊，2頭活著，一頭600-700斤的牛死亡。

　　主要收入還是務工。措果鄉(xiāng)斯龍村28歲的村民桑杰羅布告訴本刊，定日縣雖然是通往珠峰的必經(jīng)之路，但措果鄉(xiāng)不在線路上，村莊并未依靠珠峰旅游富裕起來，“只能去各個地方打工”。桑杰羅布說，村民們多在拉薩、日喀則、那曲、阿里等地務工，去工地上當小工，或者去飯館，“反正都是重活兒”。工地一天200元，冬天工地不開工，餐館一個月只有四五千元，去的人少，村民們通常是夏季外出，冬季回家。央宗“沒什么文化，我自己名字也寫不出來”，只能出勞力，夏天去拉薩做木門，丈夫在拉薩做房屋裝修，一天工資500元。

　　嘉措多吉說，全家種地、畜牧和做工，村里9成以上家庭年收入大概在5-8萬。央宗說，有錢的人家什么都做，比如貨車司機搞長途運輸?shù)?，也有進政府體制內(nèi)當公務員的。“村里每家每戶都有土房，有超過一半人家既有土房又有水泥房?！毖胱谡f，2015年尼泊爾地震后，日喀則受災嚴重，村里部分土房倒塌，政府出錢補助，修建了水泥房。這兩年，有錢的人家也開始蓋起水泥房。1月7日這次地震，村里水泥房幾乎只有裂縫，土房幾乎全部坍塌。

　　“我們也不是喜歡泥巴房子，沒有那個條件，只能這樣?！毖胱谝蚕肷w水泥房。她家并不算富裕，土房便宜，一兩萬就能蓋起一棟房，土從地里挖，地基的石頭自己去野外撿?！按蚨喔叩牡鼗鷹l件好壞也有關，石頭不多，我家沒有車也沒有錢買石頭，只能去野外撿石頭，一點點運回來?！狈孔邮谴迕駛兓突ブw的，省去人工，只要買一點木頭，而水泥房蓋起來至少要20萬。

　　2025年1月8日，西藏日喀則，消防在找農(nóng)牧民家被掩埋的羊。（圖|視覺中國）

　　斯隆村的桑杰羅布家既有土房又有水泥房。他家的土房是2012年蓋的，尼泊爾地震時修補過一次，因為房屋并未坍塌，屬于政府新蓋的房子他們家沒有分到，只給了一些補貼。后來大大小小的地震，土房出現(xiàn)越來越多裂縫，屋頂窗邊都有，下雨漏雨，刮風漏沙子。當時，桑杰羅布還在上學，姐姐收入也不多，直到他三四年前畢業(yè)后，全家才開始攢錢。前年，全家拿出攢了五六年的錢，新蓋了房子。桑杰羅布說自己當時聯(lián)合幾戶蓋房子的人家，幾個人租了別人的大貨車，去200多公里外的日喀則市拉材料。一天除了加油錢，還要給司機200塊的勞務費。

　　為了蓋房，他們在銀行貸款6萬，姐姐的工資全投在蓋房上，裝修又借了錢，桑杰羅布拿自己的工資還銀行貸款。他在縣文旅局做辦公職員，月薪3千，為了還債，他兼職做起野外調(diào)查隊的向?qū)?，包吃包住一?00元，最危險時在尼泊爾邊境遇到黑熊和蛇，還有翻進皮里吸血的蟲子。如今剛蓋不久的水泥房也很大程度損壞了，“有裂縫，里面不敢住人?！?/p>

　　1月7日下午4點，丹拉一家接到長所鄉(xiāng)叔叔的電話，說她的奶奶在地震中被倒塌的高墻砸下去世，連同去世的還有奶奶的兩個朋友。那天清晨，奶奶早早外出，回來經(jīng)過一段狹窄的小路，兩邊是高墻，地震發(fā)生，三人去世。在上學前，父母在外打工，丹拉都在長所鄉(xiāng)的鄉(xiāng)下跟著奶奶生活?！钡だf，奶奶67歲，之前一直在生病，去年剛好轉(zhuǎn)起來。丹拉向本刊回憶奶奶，她說夏天，兩人經(jīng)常一起去河對岸放牛。中午吃奶奶帶去的米飯和土豆，一直到晚上7點回來。只有牛跑遠時，奶奶腿腳不便，才會讓丹拉去追。

　?。☉茉L者要求，文中扎西、嘉措多吉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