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迷#
比熱愛更深一級的是癡迷。癡迷西湖山水并在荒涼野僻處爬上爬下尋古探幽自成一家的,以前有個丁云川先生,現(xiàn)在我們又知道了一位奚珣強,哦,不,還有一群他的“摩友”們。
西湖最好玩的不是游湖,而是爬山。而且西湖的山可以連成一片,爬山線路多多,多到可以各種排列組合,譬如從城西的老和山一直爬到城南的伍公山,全程27公里。這在別的城市中肯定不多見。
西湖的山上都是寶貝,比如那些歷經(jīng)風雨而幸存的摩崖石刻,當然你要懂行,你要鉆研,還要有幾分癡心。想想在南屏山碰到北宋司馬光父子同游的題字,又或者是乾隆皇帝的御筆詩,和古人們說聲“幸會幸會”,也蠻有意思的。
歷史文化的傳承就是這么來的。物阜民豐的時代,一樣需要這樣的癡人。民間文保專家奚珣強和那些“摩友”們,立了一功。
----讀稿人語:戴維
每周四晚上雷打不動,把西湖邊各個山頭都爬了一遍,連路邊的石頭都記熟了。
↑奚珣強微信朋友圈截圖
要說起我以前做的事,那真的與尋找摩崖石刻之類的“考古”,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2009年,我第一次落腳杭州,與朋友一起接手了一家鋼化玻璃廠。之前,我從嘉興高專畢業(yè)后,去過深圳、東莞,賣電子產(chǎn)品、幫人看油庫,還辦過生產(chǎn)家用報警器的企業(yè),也賺了一點錢。天臺人嘛,經(jīng)商辦企業(yè)的想法還是很多的。
2013年,玻璃廠不辦了,合伙人也都各自回去了。我留了下來,又和幾個朋友一起弄了幾輛車,辦起了一家小型的旅游租車公司。
這是我后來對西湖的山這么熟悉的最初“誘因”。因為搞起了旅游,想要了解西湖邊究竟有哪些具有文化底蘊的景點景物。
我先從城市入手,將《杭州的街巷里弄》書里的杭州上世紀八十年代街巷圖,劃了54個區(qū)域方格,一處處熟悉起來。一段時間后,我又轉(zhuǎn)向城市外的山林。
參加西湖越野賽
這下培養(yǎng)出了一個興趣,爬西湖邊的群山。讀小學時,我就是一名競走運動員,中學里練過中長跑,再說我們天臺是山區(qū),西湖的山對我并沒太多攀爬難度。
杭州與文化旅游、體育運動相關(guān)的民間組織真不少。有一個山地越野群,是一個網(wǎng)名叫“天狼刺”的天臺人組的,他也是杭州100公里越野賽事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
有段時間,我還被好友引入過一個夜爬群,每周四晚上雷打不動,群主會帶大家爬山兩個小時,全部是西湖山里的野路,黑麻麻的,把西湖邊各個山頭在夜里都爬了一遍,連路兩邊的石頭都記熟了。
被文人墨客的筆墨暈染了上千年的一座山,奇妙的東西實在太多了,最精華的部分是摩崖石刻。
參加越野爬山,像一根導火線,引發(fā)了我對西湖的山強烈的興趣。古人不是說過“西湖之勝,在山不在水”嗎?這些被文人墨客的筆墨暈染了上千年的一座座山,奇妙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在我看來,最精華的部分是摩崖石刻。
就像現(xiàn)在的作家文人在報刊上發(fā)表作品,古時候的政治家、書法家、學者,都喜歡尋山刻石,將所見所感刻在山石上,有的是一篇文章,有的是一首詩,大多就是“到此一游”的題名。
紙壽千年,其實大部分紙的壽命不過三百年,但石刻厲害了,尤其是西湖邊的山上,留存至今的千年石刻古跡不知有多少。
2014年,我買了一本《杭州的山》,這是2003年出版的一套杭州文化叢書中的一冊。我花了一兩個月,早出晚歸,把這本書里涉及的那些摩崖石刻全部尋訪了一遍。
后來,我在舊書網(wǎng)上買了一本浙江古籍出版社的影印本,清代阮元編撰的《兩浙金石志》。阮元當過兩回浙江巡撫,西湖上的阮公墩,就是他疏浚西湖后留下來的。
《兩浙金石志》收錄了秦到元至正年間的680處金石銘文,是研究浙江摩崖石刻的必備古籍,其中西湖的摩崖石刻占三分之一還多。
爬山必備:《杭州的山》、《兩浙金石志》、手電筒、登山杖。
尤其手電筒是尋找摩崖石刻之利器
書是直排本,開始讀起來很吃力,我就自己補些古文知識。重點當然是看西湖邊的石刻,每一處在什么地方,有沒有被人找到過,都一一標注出來。我將西湖群山各個區(qū)域也劃了格,定了每個區(qū)域要尋找的重要目標。后來我爬山尋找摩崖石刻,都背著這本書,有點重的。
對《兩浙金石志》越來越熟后,我就發(fā)現(xiàn)有關(guān)摩崖石刻的今人記載,有不少錯漏。也難怪,要一次次實地爬遍西湖邊的山,作者和編輯都做不到。上千年下來,哪怕是石頭,也已經(jīng)被風雨侵蝕了,有的被后人破壞了,有的藏在樹叢雜草里。
我想我擅長爬山,不怕費力氣,又有這么大的興致,便想著能不能有新的發(fā)現(xiàn)。后來,每發(fā)現(xiàn)一處古人沒有記載的西湖摩崖,我仿佛多了一個在這個城市的秘密花園,比賺錢都來勁得多,朋友戲稱我是“空佬佬(杭州話,意為一無所獲)的傻樂”。
我撥開雜草野樹,細細地找,在章太炎墓后面的樹林里,發(fā)現(xiàn)了阮元題寫的“荔峰”石刻
這是一種歷史文化領(lǐng)域的“探寶游戲”。探究古人在記錄上的錯誤,好像窺見了他們的秘密,還能學到很多相關(guān)知識,這個樂趣實在太吸引我。
從這時候起,我初淺地自學了古文字及石刻的一些知識。我在這方面掌握得特別快,反正就是不斷地買書,琢磨,然后爬呀,找呀,恨不得把西湖邊的山全都兜底翻一翻。
也從這時起,更多是我一個人在爬山了。早出晚歸,帶了干糧,直到天黑了,爬不動了,也餓得差不多了,再下來。
2018年4月,我和朋友去太子灣公園看花。后來我一個人跑到后面南屏山荔枝峰的山腳,那里的山體還保留原樣,沒有改動過。
那天我撥開雜草野樹,細細地找。果然,在章太炎墓后面的樹林里,發(fā)現(xiàn)了阮元題寫的“荔峰”石刻。沒錯,這兩個字是我天天背著的那本《兩浙金石志》編者阮元所題。這處題字,我從沒見過相關(guān)資料。在那一刻,仿佛有與阮公神交已久的不真實感。
阮元題寫的“荔峰”石刻
這是一個重大發(fā)現(xiàn)。我寫了一個文章發(fā)布在網(wǎng)上?;ǜ酃芾硖幍母睍浬廴?,就是那位為了弄清楚摩崖石刻,經(jīng)常不顧危險爬上爬下的女領(lǐng)導,她當時正在執(zhí)行主編《杭州花港摩崖萃編》,是她讓文物科的同事倪小蒙、施紅艷找到我,叫我?guī)е嵉夭榭础?/p>
文物工作者證實,阮元題寫的“荔峰”所在位置,就是史書上記載的章太炎歸葬地的背山——西子湖畔荔枝峰。后來,邵群將阮元“荔峰”石刻以及另一處我重新找回的北宋石刻,一并收錄進書中。
這之后,我開始瘋了似地在西湖周邊的山上爬呀找呀,很多山頭爬了多少遍,連我自己都說不清。每天一早出門,很晚回來,然后翻著手機上拍的各種摩崖石刻,拿著古書對照。發(fā)現(xiàn)一處與古書上記得不一樣的石刻,就快樂的“自我膨脹”一番。
我們每個人看了都直咂嘴巴,這些寶物中,不少是北宋年間文人墨客的題名石刻
再說一說我在小有天園望湖亭遺址發(fā)現(xiàn)一批摩崖石刻的經(jīng)過吧。
小有天園,現(xiàn)在杭州人都不太知道了,它已經(jīng)消失了上百年。怎么消失的?有人說是遭遇戰(zhàn)火,也有人說是自然災害。在乾隆年間,它可是江南四大名園之一?。砣幨悄暇┱皥@、海寧安瀾園、蘇州獅子林)。
小有天園的遺址,就在南屏山南麓到山腰這兒。
2015年夏天,我背著《兩浙金石志》和干糧,一個人在南屏山上上下下鉆來鉆去。當時的我是在找北宋年間杭州知府蔡襄的題名石刻。
但在尋找過程中,卻“意外”闖入小有天園最高處望湖亭的遺址。
遺址南面的石壁上,竟然發(fā)現(xiàn)了一塊又一塊的石刻,粗粗一看,感覺很多是以前書上沒有記載過的……哎喲我的天!
我沿著石壁,攀爬上小有天園望湖亭遺址時,看見周圍都是雜樹荊棘,臉也被劃破了。這里還有亂墳崗、野豬窩,撥開被野豬叼來的、壘得足足有一米高的樹枝堆,我才能站在這個約莫幾十平方的平臺上。天已經(jīng)有點晚了,我趁著還有一點自然光,用手機對著這批摩崖石刻抓緊時間拍照。
平常爬野山就是這樣爬的
快快拍完照片,我必須馬上下山,否則野豬回來傷人,可不得了。這么難爬的山,野豬的奔跑速度肯定是我的好幾倍。我沿著原路幾乎是落荒而逃。
后來的七年時間里,我與浙江博物館的副研究員魏祝挺等人,經(jīng)過好一番踏勘、察看,確認這小有天園望湖亭遺址旁側(cè),共有從北宋康定年間到清乾隆年間的十處摩崖石刻。
我們每個人看了都直咂嘴巴,這些寶物中,不少是北宋年間文人墨客的題名石刻,包括司馬光、司馬池、晁美叔、蘇舜欽、章岷、張若谷、魯元翰等。其中司馬光父子題名及章岷等題名,從未在歷代著錄中見到過。
還有重要的是,我們找到了乾隆“小有天園”御詩和“入云”御題。詩是1765年乾隆登臨小有天園絕頂后題寫的:“最愛南屏小有天,登峰原覽大無邊。易詮籍用懷司馬,琴趣那能效米顛。百卉都知斗春節(jié),千林乍欲斂朝煙。菁蔥峭蒨間探妙,比似仇池然不然。乙酉春閏中浣游小有天園登絕頂作,御筆。”
小有天園資料備案時工作照,左起:倪小蒙、許力、邵群、本文口述者奚珣強、陳潔
這一批石刻的發(fā)現(xiàn),讓“摩友”(摩崖石刻愛好者)們激動,也讓文物管理部門興奮,畢竟這是在西湖景區(qū)內(nèi)一次性找到這么多重要的石刻遺存。另一個重大意義在于,北宋時期的南屏山就有這么多石刻,說明吳越國開發(fā)西關(guān)(吳越國杭州最西邊的一道城門)至北宋時期,這里就是西湖景區(qū)南線的中心。
沒過多久,由文物管理部門牽頭,在第一時間對這十處石刻進行了清理、辨識、考證和保護。我們也都參與了。
一石四刻,所涉朝代有唐宋元三朝,跨度近600年,題名人物11人,這正是西湖文化積淀深厚的歷史實證!
這里說的“我們”,是愛好摩崖石刻的朋友們,也特指“摩崖三杰”。這個名頭是別人起的,把我們說成“杰”,真有點不好意思。不過這幾年,我,許力和陳潔三個人,石刻古跡尋訪研究的熱情一直蠻高。
奚珣強、陳潔、許力(從左至右)
許力是中央美術(shù)學院人文學院特聘教師。2018年,我寫了一篇關(guān)于唐代蕭悅等題名重新發(fā)現(xiàn)的文章,被花港管理處文物科的倪小蒙關(guān)注到,他要我?guī)麄內(nèi)ガF(xiàn)場,而約的專家正是許力。
好巧不巧,前一天,我就在攝影展上遇到了許力。原來他關(guān)注西湖摩崖也很有年頭了。再一聊,他也曾就讀天臺中學,是低我一級的學弟。學生時代,我們并不認識,反倒因為摩崖,在異地結(jié)識了,真是神奇。
“摩友”合影,左起:許力、廖寶秀、口述者奚珣強、陳潔
許力又介紹我認識了專做拓片的陳潔。一來二去,三人很快成了好朋友。大家各自發(fā)揮所長,尋訪研究石刻的力量更大了。
2021年12月13日,我與陳潔在飛來峰西面蓮花峰的一處元代榜題中,反復察看,透過層層遮蔽,在元人題字中找出了很多殘字,并最終確證其中一處源少良題名的石刻,為《兩浙金石志》編目中記載的浙江省內(nèi)最早的唐代摩崖,實現(xiàn)了悉數(shù)搜羅西湖地區(qū)唐代十三處摩崖石刻的最大心愿。
現(xiàn)在我每次向人說起弄清這一石四刻的過程,就很激動。因為稍不留意,藏在別人刻石深處的源少良題名,就會溜走了。
蓮花峰摩崖石刻“瓔珞泉”背后竟然有著跨越600年的另外三次題寫,也就是一石四刻,這是萬萬想不到的
摩崖石刻盡管能千年不腐不爛,但也有一個缺點,就是后人經(jīng)常在同一塊石頭上再刻字,把前人的石刻蓋住。如果是一塊形態(tài)上佳、位置優(yōu)越的崖壁,千百年里說不定刻上一次又一次。唐人源少良的那塊題名為什么記錄于《兩浙金石志》卻一直找不到實物,就是這個緣故。
唐玄宗天寶六年(747),這塊崖壁第一次被刻上“監(jiān)察御史源少良、陜縣尉陽陵、此郡太守張守信,天寶六載正月廿三日同游”。但到了宋真宗景德三年(1006),在源少良的題名之下,前錢唐知縣、光祿寺丞張文昌等人又刻上了他們的題名。
可能是到了宋高宗紹興十五年(1145)前后,在張文昌等題名的上半部,第三次被覆刻上了“梅違、黃安仁同游”一句。而到了元順帝至正四年(1344),這處崖壁第四次被覆刻上“瓔珞泉”三個大字和“沙門行之”四字。
尋訪摩崖石刻有時就這么奇妙!想不到吧,一石四刻,所涉朝代有唐宋元三朝,跨度近600年,題名人物11人,儒釋道悉數(shù)登場,這也正是西湖文化積淀深厚的歷史實證。
這幾年,西湖邊的石頭早已被我翻得底朝天了,還會有新的重大發(fā)現(xiàn)么?不瞞你說,在我看來,藏在西湖山里的古人秘密,要一一挖掘出來,并搞明白,我估計再活三輩子都不夠。
比如前人考證,北宋司馬光的隸書《家人卦》《樂記》和《中庸》,其實是根據(jù)其書跡,刻于南宋紹興初年。誰都不會認為司馬光在北宋年間的杭州留下過摩崖題刻。
但沒想到2021年下半年,就在小有天園,一處差不多風化殆盡的題刻中,我和陳潔竟然發(fā)現(xiàn)了司馬光的父親司馬池在杭為官時,司馬光隨侍在旁共同游覽的歷史記錄。
我和陳潔的驚喜程度,可想而知。
司馬池與司馬光題名的局部。今年年底浙江博物館的“西湖摩崖展”上將有正式發(fā)布
那處題刻分成好幾行,內(nèi)容是:“康定元年歲次庚 辰□月廿九被 詔移知虢州□□ 南屏山□□□□ 司馬池□ 男光侍行?!?/p>
因為風化得太嚴重,起初只發(fā)現(xiàn)了前面三行字。但我們不甘心,又來看了好幾次,從不同角度打光,才找到后三行的字。
年代太久了,如果沒有燈光,根本看不清楚上面的字跡。哪怕通過后期電腦調(diào)整對比度后,再放大了打印,一般人也得花很長時間才能分辨出那幾個字的輪廓、筆劃。但我們畢竟看熟了,再加上與史料典籍對照,才一一確認了是司馬光父子題名。
我們的這個新發(fā)現(xiàn),讓西湖邊的摩崖石刻中,有了司馬光的題名。傳統(tǒng)文獻對司馬光在杭州陪侍父親多有記載,但這處題名讓它更具體化了——北宋康定元年,父子倆同游了當時的南屏山,這種現(xiàn)場感,是紙質(zhì)文本所不具備的。
自從沉迷尋訪摩崖石刻之后,我的生活完全改變了。其實當代人做學問的條件,比古人要好上百倍,網(wǎng)上有各種內(nèi)容詳盡的數(shù)據(jù)庫。普通大眾掌握專業(yè)本領(lǐng),渠道也很多。這是時代的優(yōu)勢。
旅游租車的業(yè)務(wù)慢慢不做了以后,我就想了一條新的“活路”:帶一些對杭州石刻古跡有興趣的個人或團隊,去看我們的發(fā)現(xiàn),去探一探有可能還隱藏古人秘密的野山。
我稱之為:透過石刻看杭州的“西湖史跡游”。
不想讓石刻離開大眾生活太遠,我們還帶杭州的中小學生去看石刻,為普及西湖的石刻文化做點事。
尋訪摩崖石刻
考慮到石刻古跡涉及到歷史文化,普通人接觸起來會有點吃力,前幾年,我和陳潔等幾個“摩友”做了一個名叫“至微堂”的公眾號,把我們的訪石經(jīng)過、心得體會、研究成果,都刊登在上面,讓對西湖山水、歷史古跡有興趣的市民和游客,看了也能有收獲。
你問我這些工作有哪些社會意義?就我個人而言,很慚愧。我現(xiàn)在很能理解,古人文人為什么大多會有金石癖好,說白了這是一種“癮”,所謂人生在世,最難得的是能做一件自己喜歡的事。
至微堂公眾號截圖
對于我們這些摩崖石刻愛好者來說,每處石刻都是那么珍貴,而我們的每次發(fā)現(xiàn)都是對它們的一種尊重、一種愛護。
好好珍惜這些歷經(jīng)千年風雨而幸存的遺珍,就是珍惜杭州的好湖山,就是傳承和發(fā)揚西湖的歷史文脈。
▼相關(guān)閱讀▼
重磅!司馬光父子題名首現(xiàn)杭州
小弟蘇東坡與五位大哥的杭州往事
北宋那些杭州市長們在湖山間留下的“精神舍利子”
消失數(shù)百年的杭州名石“涌地云”重現(xiàn)天日!
山石為紙,古代文人墨客的“到此一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