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5電影網(wǎng)專稿 上映了,比李安過去的作品更具爭議。
他為了這部電影的宣傳,在短短4天時間里,輾轉(zhuǎn)了北京、上海和武漢,接受了無數(shù)家媒體的采訪,進行了3場大型的對話分享會,每一場的嘉賓都是這個行業(yè)的大佬,但沒有一位是真正的電影創(chuàng)作者。
回想3年前宣傳時,和他對談的對象則是賈樟柯等導演。
那時候,李安的兒子、同樣出演了《比利·林恩的中場戰(zhàn)事》的李淳說,“爸爸這次壓力很大,要為這個技術(shù)去承擔很多的后果。”可他沒想到,這個“后果”會是《雙子殺手》。
4天后,李安將面臨65歲生日,他自嘲即將成為乘公車可以買半價票的老人。在此之前,他曾經(jīng)害怕第二部120幀電影還是“李安作品”,如今這種害怕成真,他也將面對更大的壓力。
目前,爛番茄僅25%新鮮度,IMDB5.6分,Metacritic評分38。這些數(shù)據(jù)或許已經(jīng)宣告了這是一部“爛片”。可是,我們無法忽略的現(xiàn)實是,美國并沒有一塊銀幕和一臺放映機去支撐120幀版本的放映,那么,他們的評價又有何意義呢?
我們把眼光放回中國,雖然豆瓣評分維持在7.1分,但依舊是他近10來年評分最低的作品,更是他從影以來作品中評價第二差的影片,僅高于(6.7分)。
這樣的現(xiàn)實擺在眼前,對于“偏執(zhí)“的李安而言,他的“120幀之旅”并不會因此中場休息,只要有足夠的資金,他還想再試試看。
1. 劇情之下,技術(shù)之上
《雙子殺手》是又一部“4K+120幀+3D”的電影,并且還新融合了高亮度、高動態(tài)范圍、廣色域、沉浸式聲音等電影放映領(lǐng)域的技術(shù),在中國市場上有個更容易理解的名詞叫“超級3D”。
在技術(shù)層面,這部電影無可挑剔。從電影內(nèi)容而言,《雙子殺手》同樣不差,內(nèi)核依舊是李安擅長的俄狄浦斯情結(jié)下的父子關(guān)系,但是放在他的作品緯度里,并不是第一梯度的作品。
如今,大家對《雙子殺手》的詬病,更多集中在故事之上。如果說,《比利·林恩的中場戰(zhàn)事》是以高技術(shù)去講了一個關(guān)注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PTSD),且更具人文情懷的深層次故事。
那么,《雙子殺手》只能算是一個三流故事。
整個故事劇情非常簡單,簡單到連李安自己在北京媒體見面會上說,“這個電影我沒有嘗試新的講故事方式,因為它很貴,所以我還是用很老套的方式,用動作片的形式把它講出來。”
“電影真正的魅力,并不是在講故事。我沒有聽說過哪個電影發(fā)燒友在聊電影的時候,是在講整個故事,都是在講某一點、某個鏡頭、某一個時刻,或者是哪句臺詞。筆墨難以形容,只有畫面能夠傳達,是一種很神秘的心里的溝通跟啟發(fā)。”
對于念戲劇出身,且擅長講故事的李安而言,這段話更像是一種對《雙子殺手》的挽尊。
如今這一切的“果”,都是來自2012年的“因”。
2012年,當他拍攝出人生中第一部3D電影——時,彼得·杰克遜則以48幀的格式發(fā)行了電影《霍比特人1》,而同時,卡梅隆也宣布,未來將有可能在中,采用48幀或者更高幀率的格式拍攝。
即便《少年派》大獲成功,為他拿下了第二座奧斯卡最佳導演獎杯,但他依舊覺得現(xiàn)有的3D技術(shù),其實毀了這部電影——拍攝時的頻閃,物體運動讓畫面變得模糊。
于是,他選擇擁抱120幀。只不過那時候他希望以這個技術(shù)來拍攝。
《馬尼拉之戰(zhàn)》項目最終因資金的問題被擱置,《比利·林恩的中場戰(zhàn)事》問世。120幀成為大眾討論的話題,有人認可技術(shù)的進步,也有人則反感技術(shù)讓電影變成高清電視。可是,這部電影之后,似乎再也沒有人討論過120幀,更沒有導演愿意去嘗試。
那么,為什么李安在這個技術(shù)上如此偏執(zhí)呢?
李安強調(diào)了無數(shù)遍,從《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之后,他發(fā)現(xiàn)了電影技術(shù)更有魅力的地方,“我也拍了快三十年了,讓我興奮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這件事情讓我覺得非常的謙卑,非常的無知,有時候非常無奈,可有時候又非常興奮。所以我很有興趣去追求它。”
可是,并不是所有人有興趣陪著李安一起追求它,甚至很多人并不買賬。于是,李安說,“我覺得好像是有一個美麗的新世界在那邊等我。”
只是“我”,沒有“們”,這是屬于他的謙卑,以及寂寞。
2. 不變的東方哲學
有不少影迷會說,如果這次《雙子殺手》真的失敗了,李安就可以回來拍華語電影了。
畢竟,就連他自己都說,“電影,戲劇,我做得還算順手,但我的視覺上是比較弱項的話,或者沒有開發(fā)的話,我要在這個方面要加強,我只是希望把它加強,當我到某一個程度吃不下的時候,我就再退回去,這樣比較安全一點。”
誠然,之后,李安再也沒有拍過華語電影,而大家一直在等,比《馬尼拉之戰(zhàn)》更期待。
細看《雙子殺手》,李安依舊用他東方人獨有的筆觸去探討其中的議題:如何自我和解?父權(quán)之下,如何看到自己?
北美市場滑鐵盧,李安差一點選擇退休,幸而父親第一次鼓勵他:“你還是去拍電影吧!”于是,便有了后來的。
可是如今,父親已經(jīng)不在身邊,他慢慢把和父親的關(guān)系,變成了和自己的關(guān)系。他把這種轉(zhuǎn)變投射到作品中,也慢慢從“兒子”視角轉(zhuǎn)變成了“父親”視角。
尤其是和兒子李淳合作了《比利·林恩的中場戰(zhàn)事》之后,或許他也開始如同《雙子殺手》中老年版威爾·史密斯的結(jié)局一樣,愿意看到鏡子中的自己,真正和自己和解。甚至老年版威爾·史密斯和克隆人的對話,儼然就像父與子的對話。
3. 120幀有問題嗎?
《雙子殺手》里,當被克隆的威爾·史密斯,絕望而諷刺地大聲質(zhì)問:“不做殺手,難道讓我去做醫(yī)生、律師嗎?”
老年版威爾·史密斯卻堅定地回應說:“不!是去做一個丈夫,一個父親,去做因為殺手這個職業(yè),我從來都沒有做過的事情。”
這段對白,多么像是李安的自白。
《色,戒》在威尼斯國際電影節(jié)首映之后,媒體曾問他為什么會拍得那么大膽。“也許因為我有中年危機吧,過去沒做的事情,現(xiàn)在想用既有的權(quán)力和資源去完成它。”
如今已經(jīng)過了12年,李安越來越執(zhí)著于那些過去沒有嘗試過的事物。當然,他在華語電影圈和好萊塢享有盛名,也足以滿足他去任性。
雖然《雙子殺手》是李安少有無法擁有最終剪輯權(quán)的影片,讓他徹底淪為了好萊塢的打工仔,但他依舊嘗試著掙脫別人給的限制,去渴望更多的不一樣。在采訪中,他坦言,其實這次的1.38億美元的投資,已經(jīng)足夠支撐他拍那部心心念念的《馬尼拉之戰(zhàn)》。
這個項目雖然一直處于停擺狀態(tài),但是于冬不止一次在公開場合表示過已經(jīng)和阿里影業(yè)入局了。顯而易見,李安嘴上的“只欠東風”,不僅僅是資金而已,更多是等待掌握能成熟運用120幀技術(shù)的時機。如同和《色,戒》一樣,這些都是他發(fā)自內(nèi)心渴望拍攝的作品,不忍心出錯。
所以,他最后選擇了《雙子殺手》。對圓滑的他而言,至少還能有機會去試錯,在真正完成《馬尼拉之戰(zhàn)》前,可以先用這部電影來實驗未來可能會面對的動作戲。
中國人通常說,“事不過三。”《雙子殺手》是李安的第二部120幀作品,以如今中國電影的發(fā)展速度,相信依舊會有不少的商人愿意投資“李安作品”,但是如果第三部還不能被更多人接受的話,他還能再繼續(xù)嗎?
事實上,連李安自己都困惑,甚至自我懷疑了:“現(xiàn)在就我一個人這么拍,到底是有什么問題呢?是我有問題,還是這個世界有問題?”
無人知曉。
《雙子殺手》開場是高鐵開進站臺的場景,緊接著是一輛高鐵過境的超廣角畸變鏡頭,那明亮的質(zhì)感就仿佛火車真實地從你眼前飛馳而過。
那不正是呼應了124年前的嗎?看吧,李安內(nèi)心一直都是篤定的,他似乎從一開始就用影像告訴觀眾,這將會如同百年前的影像那樣,成為未來的趨勢。